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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早夜-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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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早夜-02

2022 年8月 5 日 21:39

你已添加了小羅同城幫工,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。

玉蘭:你怎麽知道那個丫頭在哪的?

小羅同城幫工:我撿到她的身份證了,和你發的一模一樣。

玉蘭:有沒有拍照片?

小羅同城幫工:沒有,她一會就來找了,我記下了她的地址。

玉蘭:你都沒拍照片,我怎麽信你說的是真的?

小羅同城幫工:都是一個地方的,我騙誰也不能騙你。你是不是在群裏說大話,不想給錢?

玉蘭:可我手上沒得那麽多,能不能先給你打一千,等找到她再給你打一千?

小羅同城幫工:你不是說找到人給一萬的嗎?

玉蘭:我情況你也曉得,手上真沒得這麽多錢了。大哥你就當可憐可憐我,我這孤兒寡母的,要是以後有錢了,肯定補給你。

小羅同城幫工:兩千就兩千吧,但是如果被警察知道,你不能把我供出來,要是把我供出來,我就去找你和你兒子麻煩。

玉蘭:我曉得,錢我用旁人號轉給你,這個記錄我們都要刪掉。

……

成鈺聽完了趙玉蘭刪掉的語音聊天記錄,“趙玉蘭這心也太大了,這人要是詐騙呢?她還能來報警嗎?”

“她是從老鄉群裏加的,而且兩人都說本地方言,所以沒懷疑對方吧?”

“她這就是手上沒錢,要真有錢大概率會被人騙。”成鈺想起趙玉蘭網戀的事,“那查到轉賬記錄了嗎?”

“趙玉蘭交代,是在工地借別人的手機轉的。她怕這個人真會找她麻煩,所以一直請求我不要找他。”

“難得啊,她也有怕的時候。”成鈺嘖聲,“這個賬戶是誰,查到了嗎?”

“查了,這個人叫羅全,主要在上海及周邊地區,幹點幫人搬家之類的體力活,或者跑腿的零工。”劉愷把查到的信息拿給成鈺看,“我之前給他打過電話核實情況。他說他是幫人搬家時,在樓梯間撿到了溫良的身份證,見上面信息和趙玉蘭在群裏發的尋人信息一樣,就留了個心眼。他在樓梯間等了會,後來看見有人來找證件,他就記住了對方的住址。”

成鈺覺得有點過於巧合,可又不像是人為設計。如果是設計,溫良怎麽知道撿到證件的人就剛好認識趙玉蘭呢?如果是在富縣或者徐風市可能性還大點,但綁架案發生的地點是在上海,發生概率堪比彩票中幾十萬了。

“陳隊說要補充偵查,還是先把這個羅全傳喚來局裏吧。”成鈺說,“他肯定見過回來找證件的人,請他辨認一下,看看是劉盼生還是劉招娣。”

成鈺和劉愷討論要詢問哪些內容,就見宋舜華從陳朗辦公室回來,把桌上物品收拾到外出用的包裏,詢問成鈺,“走嗎?”

成鈺有些意外:“去哪兒?”

“你早上不是去跟陳隊匯報,說想去平岡村確認情況嗎?”宋舜華說,“陳隊讓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“他這是怕我惹事啊?”成鈺咦了聲,“我穿警服時真的沒和人動過手,陳隊簡直是在質疑我的工作能力。”

宋舜華笑道:“陳隊是怕你抓一堆人回來,讓大家都加班。”

成鈺知道這不會是陳朗說出的話,而且盼生已經不在了,無報案人的陳年舊案,要視案情嚴重程度才能決定是否立案,不大可能會立即抓人。

“陳隊是擔心你一個人去會不安全。”劉愷聽到他們要去的地點,表情嚴肅道,“那邊的人法律意識淡薄,可不管你是不是警察。”

“劉哥,你知道平岡村啊?”

“我去年因為一個案子去過那裏,撞見一個老太婆罵媳婦,那用詞我真是到現在也忘不掉,太惡毒了。”劉愷說,“而且那邊小孩失學率非常高,12 至 15 歲女孩懷孕被報告人數在省裏也是最多的……這種地方多去點人是對的。對了,你們可以帶二隊的汪勤一起,他是成縣人,路比較熟,還會說那邊的方言。”

成鈺和劉愷道謝,宋舜華去找汪勤,三人一道前往成縣。

汪勤性格開朗,上了警車就跟兩人聊天。成鈺想起一件事,跟他打聽:“你們二隊的徐新宇,現在在隊裏負責什麽?”

“他呀,之前一天到晚缺勤,能指望他幹什麽?”提起徐新宇,汪勤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嫌惡,“聽說他已經申請調崗了,也就沒人給他安排工作。”

汪勤說完,迫不及待詢問成鈺:“鈺姐,我聽說你跟陳隊在首都時,破獲過好幾起惡性兇殺案呢,你給我講講唄,我都沒見過屍體呢。”

“那都是些極端、個別的案件。”成鈺回憶之前的辦案經歷,恍然間心生感慨,“這種案件,偵破後把罪犯抓到就好了,不足為懼……我現在只害怕一種惡。”

“是什麽?連環殺手?還是虐殺碎屍?”

成鈺目視遠方,輕聲道:“是不以為惡。”

汪勤聽不懂:“這是啥意思?”

“簡單來說,就是將罪惡行為合理化。”成鈺耐心解釋,“很多時候,被害人不只是被兇手殺死的,對被害人的凝視,對犯罪行為的合理化都是幫兇。罪惡被合理化時,人們會對此司空見慣、習以為常,就算出現了被害人,卻沒有人覺得這是惡。比如父母不覺得把女兒當成貨物有什麽不妥,大伯賣了十二歲的侄女可以用家貧來開脫;牌坊村村民不認為買賣婦女是在犯罪,他們覺得自己花了錢,這些女人就該屬於他們;丈夫認為對妻子的暴力是天經地義,再怎麽嚴重都只是家庭糾紛……”

講到這裏,成鈺喟然,“再比如,如果一個女人被打上蕩婦標簽,對她侮辱傷害就成了正義行為……這些合理化的惡行,讓我感到非常可怕。”

汪勤不明覺厲:“可這裏面有些,也不算是犯罪行為啊?”

成鈺看了他一眼,沒再多說什麽。倒是宋舜華覺得成鈺這個想法很有意思,這些事都是違法行為,可在汪勤這個警察看來,又不算是犯罪,這就是有些惡已經被合理化的表現。惡如果不被當成惡,被害者就會面臨求助無門,持續被侵害的兩難困境,甚至會有人覺得這一切都是被害人咎由自取……確實很可怕。

從市裏開車到平岡村近三個小時,等汪勤在村口停好車,一行人先去村委會辦公室核對情況。

平岡村村主任名叫周慶春,已年近六十,因為蓄著山羊胡戴著一個白帽子的原因,看著很像私塾裏的老先生。他見了警察,有些緊張,“這是有什麽事嗎?”

“您別緊張,我們就是來核查一些情況。”

“哦,那你們查什麽?”

他一開口,成鈺就知道沒有找錯地方,對方講的方言和普通話很像,但其中聲調三聲變二聲,二聲變一聲,和盼生發音是一致的。

成鈺調好執法儀,出示證件:“周主任,是這樣的。我們前段時間找到了一名流浪人士,來確認一下她身份。需要您協助,在村裏找一戶人家。”

“好的好的,你們要找什麽人?”

“你們村裏有沒有一戶人家,家裏有兩個老人,村民叫他們周老頭、周老太,他家有兩個兒子。大兒子是 1974 年出生的,得過水痘,綽號叫周麻子;小兒子是他們領養的,2008 年出生,叫周奧運。”

聽成鈺提到周麻子,周慶春還摸著胡子,想找出花名冊一戶戶核對,當聽她提到周奧運的名字,立即知道是哪戶了,“村裏大多都姓周,兩個兒子的也不少。但你說周奧運我就曉得了,周麻子應該是周六順,他是七幾年生人。”

周慶春去找花名冊,一頁頁翻著,“周六順是七四年生的。”

“那他結婚了嗎?”

關於這個問題,周慶春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:“他媳婦前段時間跑了,現在應該算沒結婚吧?”

“他們登記過嗎?他媳婦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村裏以前結婚早的都不登記。”周慶春說,“他媳婦我也記不清,就喊六順媳婦。”

“那麻煩您找個人帶我們去看看吧,應該就是他家了。”

“我領你們過去吧。”

周慶春關上村委會大門,領著成鈺等人前往周六順家。成鈺和對方閑聊:“村裏現在有多少常住人口啊?”

“沒多少人,都是些老弱病殘,出去打工的不願意回來,回來的又說不上媳婦。”

“周六順家是什麽樣的呀?窮嗎?”

“窮。周五民一天到晚什麽事都不管,他婆娘也是,還到處惹事。周六順更懶,一天到晚躺床上,裏裏外外事都是他們家媳婦幹的。不過他家小兒子周奧運還挺好的,去省裏念中專了,等以後工作,也能幫他們養老了。”

“那周六順媳婦家是哪裏的?哪年嫁過來的?”

周慶春聽到她一直在問這件事,頓感不妙,“你們不會是來打拐的吧?”

“不是,隨便問問。您緊張什麽?是村裏有什麽情況嗎?”

“沒有沒有。”周慶春連忙搖頭否認,“這幾年是真的沒有了。”

成鈺知道,不能過於明顯地表現出對這些事的追責態度,不能讓對方有所防備,才能問出真實情況。

“村裏孩子失學的多嗎?”

“村裏現在小孩少,都能送去念書的。”

“女孩呢?初中都能讀完嗎?”

“有的小孩學不進去,初中就沒念完。”周慶春擦了擦汗,轉過一個拐角,指著一旁用石頭壘起的院墻,“這就是六順家。”

成鈺跟著周慶春走上旁邊的臺階,就聞見一股腥臭味。她吸了吸鼻子,分辨出這並不是屍臭,應該是一些糞便或食物殘渣產生的臭味。她看向宋舜華,宋舜華搖頭,也持同樣猜測。

汪勤的反應比兩人強烈,在一旁忍不住幹嘔起來。

“你怎麽了?是不是中暑了?”宋舜華關切道,“車裏有藿香正氣水,你要不要去喝一管?”

汪勤搖搖頭,拍著胸口順氣,“我沒事……就是太臭了。”

“周家人懶。”周慶春捏著鼻子解釋,“自從六順媳婦跑了,他家就沒有人收拾了。”

成鈺遞給汪勤一包有桃子香味的紙巾,“你離遠一點,或者先去車裏等我們吧?”

“可……”

汪勤猶豫,自調到市刑警隊,都沒接觸過重要案件,成鈺和宋舜華都是一隊精幹警力,來這裏肯定在偵查要案,他怕自己離開,就要錯過案發現場了。

“宋哥,鈺姐,這裏面是不是有屍體啊?”

“這不是屍臭。”成鈺給他科普,“屍體的味道不僅是臭,還比這個嗆得多。產生的甲烷、氨、硫化氫等氣體還會熏得人流眼淚。”

汪勤又止不住想吐了,雖然他的戶籍在成縣下面的鄉鎮,但因父母經商,家中條件好,連旱廁都沒去過,哪能聞得習慣。

宋舜華拍了拍他的肩,“天氣熱,你去車上等我們就行。”

汪勤用紙巾捂著鼻子:“宋哥,鈺姐,那你們有事打電話給我啊。”

“行。”

汪勤離開後,周慶春上前喊了兩聲,卻無人響應,他推開虛掩著的老舊木門,打算先領著兩名警察進院。

成鈺踏進院子,見泥地上鋪著碎石子修的小路,還挺有田園感,就是院內雜草叢生,地面上漚著一灘灘層層疊疊的雞鴨屎,在這秋老虎正威的天氣裏發酵出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臭。周家正中的兩間瓦房還算方正,外墻也糊了水泥,相比而言,位於房屋右手邊的竈房和畜養家禽的窩棚顯得低矮破舊。

“周六順?周六順你在家嗎?”周慶春喊了兩聲,仍無人理睬,於是換了對象,“周五民,你在家嗎?”

聽到聲音,一個黝黑幹瘦的老頭從昏暗的屋裏踱到門邊,他的動作緩慢,像是在搬著一條腿往前挪動,口齒含糊,“有事啊?”

“快出來,是市裏公安局的。”周慶春介紹,“人家是來找你們核對情況的。”

一見來人穿著警服,周五民緊張道,“我們都沒離開過村子。”

成鈺知道眼前這位就是盼生提過的“周老頭”,“你認識劉賤妮嗎?”

“是不是那個賤丫頭找你們警察告狀了?”

聽到這個名字,饒是成鈺還沒有說明具體事項,周五民就眉毛豎起,罵罵咧咧。

“不是。”成鈺平靜道,“她在城裏被我們找到了,說自己是這裏人,所以我們來核對一下情況。”

“她是不是偷東西了?這個賤妮子。”周五民呸出一口黃痰,“不下蛋的母雞,還長三只手了,這種人你們就該抓去坐牢。等她回來,看我不打死她。”

成鈺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此行目的,“她是您家裏什麽人?”

“是我家兒媳婦。”

“那她跟您兒子領過證嗎?”

“我們農村人以前結婚都不領證。”

成鈺看向周慶春,周慶春解釋道,“就他家不領,別人家都是登記的。”

“那劉賤妮有證件嗎?”成鈺問周慶春,“有沒有登記信息?”

“她……她不是我們村的人,沒登記。”

“那她是從哪兒來的?”

“她……”

一旁的周五民並不理解周慶春為什麽支吾不言:“這有什麽不能說,她是我們領養的。”

“有領養證明嗎?”成鈺問,“總不能你們說領養就領養吧?”

“就是領養的,她爸還收了我家兩百塊呢,這可不是一筆小錢。”

“那你們有什麽書證嗎?她爸爸給你們寫收據了嗎?”

“有的有的。”周五民說,“是有個收條,他說拿了錢,小孩就歸我們,以後與他沒有關系。”

“能找出來給我看看嗎?”成鈺嚴肅道,“你知道吧,如果你們拿不出證據,有可能涉嫌拐賣。”

周五民不懂什麽叫涉嫌拐賣,還是周慶春上前解釋,“要是有,就趕緊找出來給人家警察,不然要坐牢的。”

“是不是這個賤貨報警了?”

“你趕緊找給人家,不然要是坐牢,奧運以後就政審就會有問題了,政審有問題就沒法吃公家飯了。”

“老婆子!老婆子!”一聽要影響小兒子,周五民忙搬著一條腿進屋,大聲喊道,“趕緊找那個收條。”

“你看那裏。”

宋舜華低聲提醒成鈺,成鈺順著他的指向看去,只見周家養雞鴨的窩棚裏,不僅堆了許多垃圾,角落還放著一床臟得看不出顏色的褥子。

“你說這家人,不會就讓劉盼生住這裏吧?這墻就半截,刮風下雨,怎麽過的。”

成鈺的心猛然擰緊,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,只能控制情緒,在心下把所有涉及的罪名都想一遍——他們這麽虐待盼生,有沒有辦法可以讓他們付出代價?

“收買,虐待,強奸……”

她正想著罪名,卻見身旁的宋舜華臉色倏然一變,伸手將自己拉到身後。成鈺側過頭,就看東邊那間屋子,木柵格的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推開了,窗邊露出半張人臉,正陰惻惻地盯著自己。

男人露出的半張臉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疤,眼神雖然透出癡傻,但配上這張臉,陰森瘆人。

宋舜華厲聲呵斥:“警察,出來接受問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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